【人民報消息】昨天,伊拉克朋友納佳激動地對我說:「Lihua,要是哪一天美國對薩達姆動手了,我請你到餐館裏好好吃一頓來慶祝。」說這話時,他蒼白的臉上泛出光彩。

納佳是一位伊拉克詩人,流亡瑞典已經八年了。在伊拉克,他家原擁有好幾個連鎖服裝店,他本人在巴格達電臺合唱隊有一份好工作。但信仰基督教的納佳不能見容於薩達姆政權,他只能丟下祖國的一切,帶著太太孩子逃到瑞典來做難民。心靈敏感的詩人對現實苦難特別難以承受,納佳在瑞典一度患了憂鬱症。

記得那是美國911事件發生的第三天,我在路上碰上納佳,他拿出他最近寫的一首詩讓我看,說準備到教堂裏去朗誦的。我們談起美國剛發生的恐怖事件,都爲遭難的無辜者感到難過。那正是北歐的金秋,路邊草地上盡是雨後的蘑菇,像一把一把撐開的彩色小傘,我忍不住一邊和納佳說話一邊採蘑菇,仍然難以置信,這樣美麗的季節,大洋彼岸會發生那樣殘暴的流血事件。

但是納佳有更多的話要對我傾訴。他說:「Lihua,雖然美國遭了難,但我還是忍不住要抱怨美國。我請求上帝原諒我。」

我大吃一驚,問:「你不是受過薩達姆的迫害嗎?爲什麼要抱怨美國呢?」

納佳痛苦的臉抽搐著:「當年美國打波斯灣戰爭時,我們曾經熱烈歡呼,指望著美國幫助我們推翻薩達姆的極權統治。但美國不肯幫助我們這些盼望民主的伊拉克人,他們留下魔鬼一樣的惡人薩達姆。這麼多年來,薩達姆一直在製造可怕的生化武器,聽說還有核武器。美英和聯合國對伊拉克實行經濟制裁,連累了普通的伊拉克人,家鄉的孩子們缺醫少藥,不少人死於疾病和飢餓。原來富裕的伊拉克人,現在生活在地獄裏。我因此很難原諒美國。」

我想起來了,那年海灣戰爭,我正在中國的監獄裏呆著,對美國爲什麼不趁勝剷除薩達姆這個問題不太了解。我只能安慰納佳幾句,回家就趕快找資料看。

再遇見納佳時,我說:「納佳,你不應該怪罪美國人。據我了解,不是美國不想結束薩達姆政權,原因特別複雜,聯合國安理會不讓他們那樣幹。」

納佳苦笑說:「我知道,你們中國人是薩達姆的朋友,一直在安理會里幫他說話。」

我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對納佳說:「對不起,中國政府也不是我們人民想要的政府,我們拿他們在聯合國的作爲沒有辦法。」

隨著阿富汗戰事的進展,最近國際上出現了將伊拉克列爲下一個反恐目標的呼聲。納佳的心情明顯好起來,他因此許諾我,美國懲罰薩達姆那天一定要請客。

我卻爲之憂心起來。多少流亡的伊拉克人流著眼淚盼望結束薩達姆政權,他們以爲只要美國出兵就行了,但事情絕不那麼簡單。剷除薩達姆可能會引起中東其他石油輸出國的抗議,從而導致世界石油供應短缺,還會引起更大的衝突,美國爲此不敢貿然動手。看來,伊拉克人民還得在薩達姆治下受煎熬。

就拿對伊拉克實行的經濟制裁來說,這是一個極其矛盾的選擇。自從1990年8月伊拉克入侵科威特以後,聯合國對伊拉克實行包括石油禁運在內的經濟制裁,導致伊拉克食品、藥品嚴重短缺。然而,對於極權制度的統治者,他們的奢侈生活不會因爲制裁有絲毫損害。真正承受制裁後果的,是伊拉克最無助的平民。

婦女兒童的苦難,成了薩達姆的招牌。多年來,薩達姆控訴美英的包圍和聯合國對他們制裁,讓伊拉克的小學生在老師的帶領下每天呼喊「打倒美國!」「薩達姆總統萬歲!」醫院的牆上畫著孩子哭泣的眼睛,讓人們記住,是「禁運殺害伊拉克兒童。」伊拉克的國際賓館門口地下畫著老布希總統的畫像,讓每一個進門的人都在布希先生的臉上踩一腳。

也許,最初提出對伊拉克實行經濟制裁的人們,是指望用制裁來激起伊拉克人民反抗統治者,從而使統治者因爲治國無能而引咎下臺。這些都是文明人的思維,野蠻的東方專制者不會爲人民的痛苦産生半點內疚,相反,他們利用了國際制裁煽動起人民的反美情緒。與國際制裁的初衷相反,薩達姆成功地轉移了人民仇恨的目標。

但是,要是聯合國聽從中國政府等安理會成員的建議,取消對伊拉克的經濟制裁,情況將會怎麼樣呢?11月21日,美國《新聞週刊》刊登記者蘇姍娜採訪了伊拉克前叛逃者、核彈研發人基德希爾·哈姆扎。哈姆扎詳細披露了他在伊拉克從事核武器生産20年的鮮爲人知的內幕。哈姆扎認爲:如果按中國等國家一直在努力推動的取消經濟制裁的話,薩達姆很容易就「越過核炸彈完成的終點線」。

一旦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世界文明將面臨一個比賓拉登恐怖百倍的敵人。我只能耐心等待納佳請客的邀請早日到來。

2001年1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