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的一幕幕場景又重現在眼前,將我帶回過去;那個曾經激勵了千百萬人的轟轟烈列的六·四學生運動,後來轉成了北京全市民運動的「首都大特寫」,「中國大慘案」。無論如何我忘不了那一具具死難的血肉軀體,那一片片驚懼的哭聲。坦克車是如何拖着它的腳鏈沉重而恐怖地開向天安門廣場的。當時,人們怎麼也不會想到,那些被稱之爲人民解放軍的士兵們會向百姓開槍,而且朝死裏打。要知道:他們後來可都是用的炸子啊!那玩藝一但進入人的身體,就會立刻開花,潰爛一片,無法救治。記得當時的好多醫護人員面對如此「現象」都傷心得不得了,他們只得痛哭着眼睜睜望着被子彈打傷的「病人」一個個由於失血過多而最後死去。傳說有些醫護人員甚至變瘋。我尤其忘不了次日上午當走到西單十字路口附近時見到的一名從廣場逃出來的大學生,當人們紛紛告訴他:「快走吧!快離開北京!」時,他已經變傻了,只呆呆地坐在馬路崖子上,眼珠子一動不動。不用說,這表明他的身心受到了極大的摧殘,致使腦神經發生了某種「化學」反應。這就是我們上下五千年文化的大中國的「天之驕子」們啊!冷不丁突然被聲稱黨的「毒蛇」咬了一下轉不過味來。在此,我不想再一一述說我目睹過的不幸,不想讓我還沒有完全癒合的傷口再度破裂。而我只想借着晚星,表達我的一片思情。就這樣,我默默地蹲伏在我的土地上(我租的一塊菜地)一下子就從三號晚上幹至第二天凌晨一點半。我一邊捏着手裏的泥土,一面腦子裏卻在回想着我的所謂祖國的一些特大事情(件)。曾經是一幅多麼令人懷念的市景啊!民心所向,人們竟然盼望着一種民主政治的到來……這使我想起了老布什先生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北京市民是最優秀的市民」。一如美國9·11事件後,我看到的全紐約市民是世界上最好的市民一樣。因爲他們同傷心、共患難,對自己身邊發生的不幸,貢獻了全部的愛心,向善之!情。記得我剛剛給我的二十年前的母校藝術課老師的信裏還這樣寫着:我覺得做農民比做政治家開心多了。我討厭世界上所有的政治家,是他們破壞了人類的理想,玷污了我的夢境……沒想到晚上我的一個菜地鄰居一個伊朗朋友就與我「英雄所見列同」了。他說:「你情願埋沒於土地,你就已經在天堂了。」雖然他是針對我的勞動幹勁而言的,認爲我很有奈心,很有對土地的奈心,但卻使我再次深深地回憶和思念起了那些在六·四中遇難的大學生們。並且腦海裏再即出現了我過去的一些詩句:敲響大地的塋冢/使深淵下的九歌披上光環/久仰迄今以來的朝輝……
現在,我靜坐在這裏,身披北歐之國的燦爛星辰,不住地緬懷那些我記憶情感中的赤子們。我要將十年前爲他們敬作的詩歌再次獻給他們。這是一首《堅強的回憶》:
今日的天空無星/許多人們都將未眠/就象我從夢中突然驚醒/走進三秋之前的夏天……/一度懷抱死亡的噩夢/讓心中的隨想插上翅膀/連接五大洲的優傷/這裏呈現的是無數失落的吻……
今日的天空無星/致使我在逝去的故事中沉緬/不斷聞聽你的步伐漸漸走來/掀起當代的夢魔……/一度回想死亡的光榮/!在攝取誓言的今日重讀高尚/我們在心中暗自飲泣/想你們的不眠之夜……(1992.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