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青團系與第四代後期

在中共中央和地方政壇中，「共產主義青年團系統」（團系）的力量不小，共青團的官職往往是一個升遷的「重要臺階」。出身於共青團當上中共政治局常委的，先後有胡耀邦、胡啓立、喬石和李瑞環、胡錦濤；當過政治局委員和副總理的，先後有吳學謙和錢其琛；至於當了省委書記、省長、部長的，那就更多了。

自1950年代以來，共青團有所謂「三胡時代」，即胡耀邦（1915～1989）、胡啓立、胡錦濤先後實際主持共青團中央，他們大體分別代表中共的第二代、第三代和廣義的第四代。胡耀邦自1952～1966年爲共青團最高負責人，80年代任中共總書記期間提升了大批團系幹部；在鄧小平支持下，他和胡啓立選拔、栽培了團系的跨世紀接班羣，如王兆國、胡錦濤、宋德福、李克強及劉延東、李源潮等，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參閱表一)。

胡錦濤在共青團任職5年，1980～1982年，他任共青團甘肅省委書記，相當於省的副廳長；1982～1984年，他當共青團中央書記處書記，相當於副部長或副省長；1984～1985年，他爲共青團中央第一書記，相當於部長。胡錦濤在共青團的時間雖然遠不及「二胡」，但1992年10月升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書記處常務書記之後，共青團即在他權力的主管範圍內，他與團系的關係很密切，並逐漸起用能力較強的團系幹部。

胡錦濤之成爲跨世紀接班人，是獲得胡耀邦的提拔、鄧小平的點頭、胡啓立和喬石的扶持，後來又爲江澤民接納。他崛起於共青團，在政壇發展的基礎是共青團，將來的政治班底也會以共青團爲主。胡錦濤的團系班底，以長期在團中央工作的幹部爲主力；地方團系雖與團中央有「垂直關係」，但與地方黨政領導層的「橫向關係」往往較強，難免介入地方派系，與胡錦濤未必關係密切。

團系的最大優勢是年紀較輕、學歷優勢和專業優勢強，其中第四代後期的年齡優勢尤強。所謂的「第四代後期」，是指中共在北京建立政權後的1950～1959出生者，他們現齡爲41～50歲；他們多在文革期（1966～1976）停學，在鄉村「插隊勞動」，在70年代末、80年初上大學。

他們與第四代前期（51～56歲）的差異是，第四代前期受的是毛澤東時代蘇聯式大學教育，大都念理工科；而第四代後期則多在經濟體制改革時期受大學教育，有機會接觸新思潮和西方人文科學，念文法財政者較多。

團系第四代後期的代表人物，有李克強和中共中央辦公廳副主任令狐計劃、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祕書長袁純清、中央宣傳部常務副部長劉鵬、國務院副祕書長劉奇葆等，他們與胡錦濤關係密切。另外，第四代前期的中共中央統戰部常務副部長劉延東、重慶市委副書記李學舉、國務院海關總署副署長李長江，也是團系代表人物。

第一個博士省長李克強

在團系高幹中，李克強是十分幸運的一個。他獲胡啓立提拔，在1983年，年僅28歲時就當上共青團中央書記處候補書記，相當於國務院的司長或省政府的廳長；後來平步青雲，1993年38歲升任共青團中央第一書記，相當於部長；1998年外放河南當省長，時年43歲，爲當時最年輕的省長，也是首位有博士學位的省長。

李克強爲安徽省定遠縣人，出身於中共幹部家庭。1974年19歲中學畢業時，大陸各地仍處於「文革」狀態，大學未恢復公開考試招生，他到安徽鳳陽縣大廟大隊耕種，1976年起任大廟大隊的中共黨支部書記。鳳陽縣是聞名的貧困縣，李克強在那裏的4年生活，使他對鄉村的貧窮有較多了解。

1978年，中共中央處理「文革」善後，恢復大學公開統一招考，23歲的李克強考入北京大學法律系，不久被中共北大黨委栽培爲學生會幹部。1982年夏畢業後，他留在北大，當北大的共青團委書記，又任團中央常委；從這一年到1998年，是他的共青團時期。

1983年，主管共青團工作的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胡啓立在名校選拔團系幹部，把28歲的李克強調到團中央任學校工作部副部長，後提升爲團中央書記處候補書記；當時的第一書記爲王兆國，常務書記是41歲的胡錦濤。胡啓立提拔、扶助這批團系骨幹，據說是按照中共總書記胡耀邦的意思。

1984年12月，胡錦濤接任共青團中央第一書記，常務書記爲劉延東，李克強仍爲書記處候補書記，主管學校的團委工作。1985年11月，宋德福出任共青團中央第一書記，常務書記仍是劉延東，李克強升爲書記處書記，相當於國務院的副部長職級。

1993年5月，是李克強在政壇的轉捩點，他接替宋德福任共青團中央第一書記，與國務院的部長同級。宋轉任國務院人事部部長，劉延東則調任中共中央統戰部常務副部長。當時，胡錦濤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兼書記處書記，主管組織人事，高幹培訓和共青團的工作。李克強主持共青團中央5年，推動了團系的鄉村志願隊服務活動，拓展了鄉村的扶貧活動；也配合胡錦濤選拔團系接班羣的構想，提升了一批年輕幹部。

1998年6月，是李克強在政界的新起步點，他調任河南省委副書記兼省長，這是他的河南時期之始。中原的河南是人口和農業大省，1998年的人口總數9,300萬，在31個省中居首位；它的經濟並不發達，1998年的人均GDP4,676元人民幣，居第21位。

河南鄉村生活水準遠低於沿海省份，許多鄉村幹部任意攤派欺壓農民，導致官民關係緊張；直到現在，農民的生活仍艱困。在河南這樣的經濟落後省份當行政長官，是很吃力的事；不過，也使李克強受的經濟學專業訓練得以用到地方政府管理，下鄉視察也大大增進對鄉村經濟的了解，積累了應付鄉村社會危機的經驗，更構築了在政壇上升的臺階。

得獎金和稿費請吃點心

李克強調任河南省省長前，已取得北京大學經濟學博士，在這之前他先獲得北大經濟學碩士的學位，是在共青團中央一邊工作一邊修讀取得的。

李克強對於研究經濟結構的興趣最大，其長篇論文「論我國經濟的三元結構」，得孫冶方經濟科學獎的論文獎，獲獎金8千元；他也寫過探討鄉村經濟和扶貧的評論。獎金和稿費的收入，對於月薪1千多元的高幹來說，倒也有改善個人生活之助。只是李克強雖涉獵經濟學，卻不想走學者之路，寫稿只是「客串」性質，他的立足點在政壇，最大的精力放在開拓政壇的發展空間。

李克強勤學好思，文質彬彬，頗有文人氣質，但絕不是書呆子那類，他善於優化人際關係。據北京團系邊緣人士傳出的消息，他當共青團的北大團委書記時，就勤練網球，因爲團系的前輩胡啓立、李瑞環及其他政界名人精於網球；他能揮舞球拍在網球場「聯絡感情」，自是優化人際關係的一項「功課」。另外，李克強得了論文獎金或稿費，時有「大方」的表示，請同事吃點心或買點祝賀生日的小禮物送人，這使他在團中央機關的人緣不錯。

李克強在政壇有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部屬，有的私交很深。其中潘岳是特別有個性的一個，他是團系中很受注目的年輕人，與軍方年輕一代關係相當密切。潘岳生於1959年，是國務院最年輕的副部長，在朱鎔基的智囊機構體制改革辦公室當副主任。此君來頭甚大，父親是鐵道兵的高官，岳父是劉華清上將，劉在1992～1997年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軍委副主席，爲鄧小平在軍中的大管家。

潘岳沒有名牌大學的學歷，只有函授大學的文憑，但他喜歡讀書、交友，善於思考，既能正視社會主義制度弊端，又有鼓吹經濟改革、政治改革的熱誠，是「敢想敢幹」型的猛將；有人說他是粗線型，也有人認爲他爲人率直，尤其他在高幹子弟中亦十分活躍。

潘岳原在「環境保護報」當記者，前幾年獲李克強破格提升，當上共青團機關報「中國青年報」的副總編輯，此職相當於團中央宣傳部的副部長，與國務院的副司長、省府的副廳長同職級。有些團系的人對此三級跳「不理解」，認爲是李克強要拉劉華清與軍方的關係，鋪一條政壇的「順利道」；但也有人認爲潘岳有才氣，李克強正需要這樣肯做事的人充實「中國青年報」的內容。

潘岳在「中國青年報」的時間不長，1994年轉到國務院當國有資產管理局副局長，對防止國有資產流失有見解。據團系傳出的消息，後來，他主辦了大型國企50大排行榜，朱鎔基認爲不妥，可能產生「浮誇風」，他因此下臺。去年，潘岳又獲朱鎔基重用，當上體改辦副主任，主理經濟體制改革理論和可行性的研究。

李克強是4級高幹（全部幹部共分15級），每月約拿1,250元人民幣，相當於美金150元，包括4級的級別工資520元、省長第5等的職務工資530元、基礎工資180元、工齡工資18元。他有公費的司機、警衛、祕書、廚師和勤務員，當然還有公費的住宅、轎車。

【表】中共河南省委副書記、省長李克強一覽

出　　生 1955年7月，安徽定遠縣學　　歷 78-82北京大學法律系 專　　業 北京大學經濟學碩士、博士 經　　歷 82-83北大團委書記、全國學聯祕書長從政官職 82-98共青團中央常務委員 83.1-83.12共青團中央學校部副部長

83.12-85.11共青團中央書記處候補書記

85.11-92.5共青團中央書記處書記

86.6-93.12全國青年聯合會副主席

93.3-98.3全國人大常委

93.5-98.7共青團中央第一書記

97.9-中共十五屆中央委員

98.7-中共河南省委副書記、省長

李克強優勢和明天座位

李克強在團繫有16年資歷，比胡錦濤、宋德福在團中央的資歷還長，在團系的基礎好、人脈廣。就政見、淵源來說，他與胡錦濤同爲一脈。李克強與潘岳的部屬關係和私交，使他與軍方上層關係不錯。而李克強外放河南，使他有了地方行政長官的資歷，也開始積累地方宏觀經濟的經驗。如前面所述，李克強還有年齡、學歷、專業的優勢，人際關係也挺強；但李克強像很多團系骨幹一樣，缺乏國務院部門主管資歷，經濟行政實務的歷練不足。

在2002年中共十六大舉行之前，李克強在地方政壇大有晉升的機會。湖北、甘肅、貴州等省的中共省委書記將屆65歲，盛傳李克強和中共中央統戰部副部長劉延東、福建省長習近平等可能是接任的考慮人選。李克強當團中央第一書記5年，再任河南省長2年，前後有7年的部（省）長資歷，具有升任省委書記的順位優勢。

李克強即使出任省委書記，應該也只是過渡安排。據北京團系傳出的消息，李克強已列爲2002/2003高層接班人的「考慮名單」，初步擬定的職務是中共中央書記處兼中央宣傳部部長，現仍在高層「蘊釀」中。

現任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兼中央宣傳部部長丁關根，已屆71歲，2002年滿73歲，不可能再留任。繼任的考慮人選，偏老的一種是「夕陽族」的黃菊，他是「海派」人物，與江澤民關係好，他現任上海市委書記，現齡62歲；偏向年經的一種是比黃菊年輕17歲的李克強。

李克強的年齡優勢強，又有經濟學博士，具備理論研究、宣傳的基礎。如果中共2002年的大改組是傾向年輕化的常態，李克強接替丁關根主管宣傳的可能性甚大；他還有望成爲政治局委員或候補委員，參與高層的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