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報消息】十多年前,我踏出國門,成爲形形色色的「海外華人」中的一員。在異國打拼的艱辛歲月中,有一根無形的線,時刻牽動着我的心,回望故土與親人。回望,從千萬裏之外,於世事紛亂中。當變換了視角,才驚覺:我必須重新剖析我的中國心。

我自年幼時學唱「革命」歌曲,那是「愛黨」和 「愛國」的綜合體現。「黨」說:沒有它就沒有新中國,所以「黨」永遠是第一位。雖然,我不明白爲什麼「黨」要排在祖國前面,而且還比母親更親,但我是很愛國的,因而,縱使不太了解,就連帶着一起愛了吧。雖然,我時常感到歌聲中的熱情很盲目,但是,我就是在這樣的旋律薰陶中長大的。不止是歌曲,還有政治課、歷史課、電視、電影、詩詞,都是一味的讚頌,我便自然而然地跟隨着狂熱了。跟隨着的,何止一個人,而是幾代人。我的愛國情就那樣混雜其中,似乎很深,但卻一點兒都不明確。出國前,母校的老師說:「出去了,就不要再回來。」爲什麼他的眼底有痛楚和無奈?

走在他鄉,異族人的評說不斷刺激着我的固有認知,我的觀念模式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在資訊自由的世界裏,我可以看到一些國內的禁書和禁演的文藝劇目,還可以從報紙雜誌及網絡上接觸到各方學說觀點。另外,我也有機會到別的國家旅行,去感受民主社會的政治和生活氣氛。在這個更廣闊的平臺上,中國大陸的新聞事件不斷地被報導,而呈現的角度也很不同。有的分析和評論迥異於中共的「新聞聯播」,而有的卻是不折不扣的央視海外版。大量的信息撲面而來,其中有很多完全不同於往日被「黨」灌輸的東西。它們環繞着我,迫使我面對和思考。

攜帶着「中共黨」培植出的一套思維機制,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試圖找尋新的定義和自我定位,實在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許多過去植入心中的假相,必須連根拔起。許多概念要釐清,謊言要揭露,結論要謹慎。思索,探究,再定義,這些都不可能發生在一夜之間。

誰能想到,第一個攻破我的觀念堡壘的居然是一箇中學一年級的學生。那一天,學校的教導主任對學生進行每週例常講話。不知怎的,她忽然提到了中國,還有天安門廣場。她問坐在地上的學生:「你們誰知道天安門廣場?」聽到這兒,站在一旁的我心生歡喜,想:「這個問題怎麼不問我呢?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廣場,歷史悠久,國慶典禮,煙火…」這時,一個學生舉起手來,輕聲說:「天安門廣場,大屠殺。」教導主任滿意地點點頭:「對,1989年大屠殺。」我怔在那裏,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又似乎是有盆冷水從頭上澆下來,淋個透心涼。「大屠殺?」這就是一個十二歲西方孩童對天安門廣場的第一反應?忽然,坦克,槍聲,人人過關表態會議,廣場上的閱兵式、人海組字,鮮花,鮮血……很多事物一起在眼前浮動起來,我的心下沉着。難道我所了解的都是錯的?




1989年北京大屠殺。圖爲大屠殺後中共士兵在清理焚燒學生屍體及遺物。

我決心解開一系列疑團。爲什麼讓外國人聯想到中國的基本常識是「大屠殺」和「文化大革命」?爲什麼我學過的教科書上寫着「解放」而在別人眼裏是「淪陷」?爲什麼我曾大唱讚歌的「黨」在很多國家是惹人憎惡的對象?爲什麼給「黨」提意見就會被踏上一萬隻腳?爲什麼在「黨」的統治下運動不斷,慘劇連連?爲什麼「中國人」的身份會招來很多海外人士的不屑?中國人怎麼了?共產黨是什麼?它究竟給我的祖國和數億中國人帶來了什麼?我所承載的到底是燦爛的文明還是醜陋的現實?

我一度混亂迷茫,當我發現原有的認知體系失去了功用,或者說根本一文不值。我也曾苦惱嘆息:在那個本該浸潤吸收古老文化的年齡,我卻被硬生生地強加了一套邪說,奉荒謬爲真理,視傳統爲落後。被損害的是美麗的青春,被利用的是純潔的真情。中共六十餘年的統治,斬斷了幾代人和祖先相連的紐帶,顛覆了傳統道德信仰的根基。最可怕的是,多少被剝奪了自由權利的人還在爲它唱頌歌。

真相必定漸漸浮現,只要你決意尋找。迷霧也不會永遠籠罩,但你必須有勇氣撥開烏雲。慶幸的是,我醒了,在風雨中。經過了一段悉心尋找的歷程,我不會再迷惘。我感激故土的賜予,更爲她的累累傷痕而心痛。同時,我願意與更多的同胞分享我的激情、苦痛和清醒。

身在海外,才更深切地感到需要祖國的依託。那「依託」可不是國民生產總值的增長數字,不是外匯儲備的額度,不是慶典上煙花的絢爛,不是某個城市華麗的展覽櫥窗。厚重可靠的「依託」是源於精神的。它能賦予我們作爲中國人的尊嚴和自豪,並導引着前進的方向。歷經劫難的祖國需要道德重建,需要生態重整,需要心靈重塑。

許多年前,我是一個被擺佈的棋子,曾經是盛大典禮上一塊微小的背景拼圖。如今,我是一個自由的中國人,在漂泊中重拾信心,探索着前行。「中國」的概念是什麼?她是一方土地,是人民,是輝煌的文明,是五千年的歷史,充滿驚歎,也飽嘗苦難。一條長長的、繽紛的線,串連起特色各異的朝代和文化,聯繫着數十億生靈,來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