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張敏說,美東時間27日晚,我打電話給剛剛回到陝北家中的高智晟的大哥高智義。
高智義:「過幾天再跟你說,現在不方便。」
記者:「您能肯定見到他了嗎?」
高智義:「見了,見了。」
今年1月1日,被失蹤21個月的高智晟律師的哥哥高智義,收到新疆沙雅監獄刑事執行科寄給他關於高智晟的「罪犯入監通知書」。一週後,他從家鄉陝北趕往新疆,與住在烏魯木齊的高智晟妻子耿和孃家三位親人同行,10日趕到沙雅監獄要求探視高智晟,獄方說『現在是三個月教育期,三個月後,表現好家人就能看,不好就不能看』。第二天家人再次前往求見,在監獄十幾公里外一個檢查站被攔阻。
高智晟的太太耿和是25日得知家人24日到沙雅監獄見到高智晟的。
耿和於3月26、27日兩次接受本臺記者採訪,談她陸續得知的消息。
26日記者採訪耿和——
記者:「我近些天打不通高智義電話,總是忙音,您那裏有什麼消息嗎?」
耿和:「在這之前我也是一直打不通。昨晚打通了。他說,他去(沙雅監獄)看了,看着人是他(高智晟),看着還可以。但是他(高智義)說(當局)不讓往外講,一旦往外講了,就阻止他們下次再去看。」
記者:「對話了沒有?」
耿和:「我沒問到這麼多。因爲說了以後,好像當地警察跟着,就不讓他接電話。不僅不讓他接,全家人都不讓接,就爲了這次答應讓看(高智晟),給的這個條件。昨天等於是見完了,電話裏才說。然後我要再多問,大哥說『我現在要走了,等我回去再說』。我估計正在往回趕的路上。」
記者:「您孃家的人有沒有去?」
耿和:「大哥說,我爸爸去了。」
記者:「你爸爸那邊電話能打通嗎?」
耿和:「打不通。我爸爸就有個小靈通,離開烏魯木齊市(家所在地)就打不通。他回去估計能打通,沒準要到明天了。」
記者:「探視準確時間是什麼時候?」
耿和:「週六(24日)的中午。我問『辦了一些手續嗎?』大哥說『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讓說,什麼都不讓做,什麼都不讓帶。這回我就看看是活是死。』」
記者:「見到人了,還不讓對外說,您覺得正常嗎?人好好活着幹嘛需要這麼保密呢?」
耿和:「當地公安局不讓講嘛!去之前保了很長時間的密,不讓家裏面講。說講了就取消見面機會。一直熬到昨天。哎呀!真是。」
主持人:「爲什麼不讓對外講呢?」
耿和:「誰知道呀。就覺得是不想讓外界知道,要麼怎麼當地佳縣、榆林公安的一起過去。我問『下次給咱們啥時間(探視)了沒有?』大哥說『什麼都不能說。這次就看是死是活。等回去再說。』」
參與過陝北油田案、法輪功等案辯護的維權律師高智晟2004年12月至2005年12月,曾經三次發出致中國最高領導人的公開信,要求停止迫害法輪功修煉者。2005年11月,他出任主任的北京晟智律師事務所被北京市司法局停業。
2006年8月15日被警方綁架。12月22日被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判刑三年、緩刑五年、剝奪政治權利一年,回到家中。2007年9月高智晟再遭抓捕,獲釋後傳出他的文章《黑夜、黑頭套、黑幫綁架》,自述受到包括用牙籤插入生殖器在內的酷刑。
高智晟獲美國出庭律師委員會的「勇氣呼籲獎」等人權獎。
2009年2月4日凌晨,高智晟當着親人面,被警方從陝北老家綁架。
2009年初,高智晟的妻子兒女逃離中國,後來被以難民身份安置到美國。
高智晟被警方從老家綁架後,有關他的情況,來自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警方和其它方面的說法種種不同。直到2010年3月27日,外界一直得不到他的確切消息。當年3月28日,網上突然公佈高智晟電話號碼,外界可以打電話給高智晟律師。十天後,外界再撥打這個號碼,停機。高智晟律師再次失蹤。
2011年底在他五年緩刑即將期滿時,新華社12月16日發出英文短訊,稱高智晟違反緩刑規定,已被送回監獄執行原判三年實刑。但是,在當時和之後兩週內,沒有關於高智晟在哪個監獄服刑的消息,家人也一直沒有看到裁定書,沒有得到什麼時候可以探視的通知。報道沒提及高智晟違反了什麼規定,也沒有提到過去20個月裏,高智晟一直處於再次被失蹤狀態。直到今年1月1日,高智義收到沙雅監獄寄來的關於高智晟的「罪犯入監通知書」。
27日記者再次採訪耿和——
耿和說打通了姐姐的電話,姐姐轉述父親所講的見面經過。
耿和:「我得到的消息是有半小時見面,隔着玻璃打電話,我姐說,看着皮膚有點白……可能不見陽光吧,胖瘦也還可以。別的看着也就那樣,說不出特好也看不出壞的地方,就覺得還行。
我爸爸和他講了有十分鐘。他挨着問,問我爸爸、我姐姐、我妹妹……好不好,讓我們照顧我媽媽。把這些問完,十分鐘就到了。又問我爸爸身體好不好,我爸爸說『見到你以後,我就身體好了』。高智晟就哭了。
(我姐姐說)我爸爸講……他大哥和他講的時候,一些我爸爸聽不太明白(口音),反正就是問家人這個好,那個好的一些事,然後他大哥就哭得不行,衛生紙(擦眼淚)……我爸爸趕緊撿衛生紙、給收拾。
他們講話的時候,警察也在。我問『有幾個警察?』,我姐說我爸沒說。
不知是我爸還是大哥問『你需不需要錢?』高智晟說『需要』。家裏面就想多留,高智晟說『一個月只能留六百,一次只能留六百』。我爸爸就放下了六百塊錢。」
主持人:「他是坐着還是站着?」
耿和:「坐着。有人看着。」
主持人:「您覺得都是可信的嗎?」
耿和:「我覺得是非常真實的。」
主持人:「您覺得是大哥多說,是受到了威脅,還是他自己害怕?」
耿和:「我估計是大哥受到了威脅。因爲他出門就沒有給我家打電話,我家人很着急,光給他打電話,他也不開機,我爸爸一見就埋怨他,大哥就低下頭,小聲說『關機了』,問他爲什麼,也不吭氣。我爸說,他可能有事挺爲難的不能說。」
主持人:「他大哥會不會因爲漫遊電話費太貴不開機?」
耿和:「不是。警察跟着的。第一次去(沙雅)他大哥住在我們家(在烏市)。第二次我爸讓他住在家裏,他說『還有一個人(警察)呢,我要跟他住』。他大哥就沒跟我們家人在一起。但我不知跟着去的警察是一個還是兩個。我從家裏得到的消息是兩個警察,一個佳縣的,一個陝北榆林地區的。」
主持人:「這個情況,您怎麼考慮?現在是什麼心情?」
耿和:「我的心情很沉重,雖然家人看見了他,我的心情沒有輕鬆。我覺得有好多疑問。爲什麼把他擱在那兒了?他做了什麼?什麼時間是個截至?
我們家人說『措手不及,讓你去了。一進門,旁邊警察就宣佈不能講這個,不能講那個』。我說『都不能講什麼?』我姐說我爸沒記住。
我不知他們(警察)的威脅是什麼程度,不知鋪墊了下一次見面的渠道沒有。
我也沒踏實,就覺得,爲什麼呀?出了什麼問題了呀?我一直沒有踏實,一直沒有輕鬆過來。高智晟沒有錯,他應該儘快自由,應該立即釋放他。」
以上是自由亞洲電臺記者張敏的採訪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