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華

【人民報消息】內容提要:和小姜住在一起,我感覺相當舒服。除了洗澡唱歌,他非常安靜,從不麻煩別人,也從不找事,從來都是靜靜地呆在他自己的屋裏。他也從來沒有把廚房、廁所搞得很髒,或者把衣服亂掛。除了不愛聊天。是什麼事情把這樣一個安靜、羞澀、膽怯而單純的人逼到無路可走,繼而暴起殺人? 我是姜博士的室友 我是2009年12月4日晚搬進位於Pxxx Road,Rockville,MD20852的一個Bilevel(雙層)的獨立房的半地下室的。第二天下午,我第一次見到我的新室友。他的身高約一米七六到一米七八,比較瘦削,略微有一點點駝背。我向他打一個招呼,說我是剛搬進來的。他面無表情地微點一下頭,隨即進入洗手間。此後我好幾天沒有見過他。再一次碰到他時,是在我們共用的冰箱旁。我問他貴姓,他說姓姜,我便叫他小姜。問他在哪裏上班,他說NIH(美國國家衛生院)。我們兩個人一起在這個半地下室裏共住一年半有餘,我卻始終不知道他的全名。他從來不說,我也懶得問。他的信都是房東直接從他的門底下塞進去的,我見不到。他也從來沒有問過我姓氏名誰,所以我估計他連我姓什麼都不知道,當然也完全不在意。 從那一天到現在,十多年過去了。昨天晚上熬夜寫下一篇文章,呼籲不要槍斃殺害領導的復旦海歸姜文華博士。今天早晨迷迷糊糊間,突然想起這個姜博士特別像我在華盛頓DC工作時的室友小姜。正在驚詫間,太太跑來問,那個殺人的海歸博士,是不是就是你以前的那個室友?我們倆人努力回憶,越想越像。那個小姜也是Rutgers畢業的博士,也是在NIH工作兩年,時間也都對的上。再上網看一看姜文華博士的照片和錄像,感覺就是他。只是他說話的口氣憤怒且兇狂,與在美國時輕聲細語、深含羞澀完全不同。看來艱難的歲月已經使他改變很多。 我的這個Housemate給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很不好,感覺他非常怪,有時甚至怪到嚇人。他總是面色陰鬱,從不說話,也很少出他的房間門。有幾次碰到,我跟他打招呼,他就像沒有聽見一樣,壓根不理。可是他在洗澡的時候,卻用我聽不懂的方言大聲高唱很奇怪的歌曲,有時候就是發出陣陣怪叫,聲勢震天。我在《殘花》中寫到張成棟被美女拋棄後的表現,即來源於此,並非瞎編。不過我寫書時還不知道小姜當時也是因爲失戀,還以爲這孩子生來就有這個毛病。我把室友的怪異表現打電話說給我在美國中西部大農村等待身份的太太,她嚇個半死,問我是不是碰到神經病了?那人會不會半夜跑來殺掉我?我說我跟他都不認識,一點過節都沒有,怎麼可能?再說我房門有鎖,那時也算年輕力壯,真打起來,也不怕他。 小姜從來都是把自己封閉起來的,絕不對別人提起自己的事情,所以我一點也不知道此事的因由。現在看到他師兄的回憶,才明白那段時間正是他最痛苦的失戀階段。他表現異常,說明他愛得很投入、很認真,絕非逢場作戲。而且這次打擊不僅使他失去愛情,也可能徹底改變他的人生。他來到NIH,也許就是想離自己的心上人近一點,因爲從我們的住處去馬里蘭大學不遠,開車也就半個來小時。如果不是這個女孩,他完全可以進華爾街,最差也可以隨便找一個Teaching School(教育學校)做數學老師,拿到身份再說。在美國,學數學的牛人,又有相當好的論文,找工作真的不難。 時間久了,他的怪叫聲越來越小,但是歌唱依舊。除了這一點外,我們完全互不打擾。那個地下室很大。房東一家住在樓上,從來不下來。小姜的房間其實是這一層的廳房,在另一頭,很大,應該有近二十平米。我的房間在這一頭,大概有十平米。我們兩個房間中間隔着廚房、走廊、雜物間和盥洗室,一般誰都不會影響誰。我是正常上下班,朝9晚6。他上班時間我不知道,可能是快中午吧,下班就是晚上9、10點,有時甚至午夜。所以我們碰到的機會也很少。有時我打羽毛球回來,正好碰到他下班,我們也會聊幾句。通常很短,3、5句結束。比如說他手提一包菜,我問他哪裏買的,他說對面的Safeway。然後就是各回各屋。他是不願意聊天,我當時正在網上發連載《混在美國名校》,要趕進度,要回復衆多網友的跟貼,也沒有心思關心他人的閒事。我只記得他告訴過我,他的主要運動方式是打藍球和跑步。我也看到他週末時往往睡大半天,下午才出去打球,回來後又是一邊沖澡一邊唱歌。 我那時的房租是530美元一個月。房東很不錯,我住了兩年一直沒有漲價。小姜的房租應該也是每月550或者560美元,一年住宿大概用掉6、7千美元。他是博士後,工資當時大約3.5萬美元到4萬美元,雖不富裕,但肯定夠花。他生活極爲簡單,不抽菸,不喝酒,不賭博,不打遊戲,冰箱裏的食物以餓不死爲標準,也沒有任何不良嗜好。他有一輛車,跟我的車一起停在路邊。好像是一輛很普通的日本兩手車,我現在實在想不起來是什麼車型了。 和小姜住在一起,我感覺相當舒服。除了洗澡唱歌,他非常安靜,從不麻煩別人,也從不找事,從來都是靜靜地呆在他自己的屋裏。絕大部分時間,我感覺好像就是我一個人住在這麼大的一個地方。他也從來沒有把廚房、廁所搞得很髒,或者把衣服亂掛。除了不愛聊天,我真的想不出還能有比他更好的室友。我時不時要回鄉下老家,也有一些朋友到訪。他出過幾次差,很少出門會朋友,也從來沒有見到有朋友來看他。我再說一遍,一個也沒有。有人說他在美國離過婚,他的師兄不知道,我也沒見到,肯定不是真的。又說他曾和女友同居。我不知道他上學時的情況,在NIH這一段,肯定沒有。 即使痛苦期已過,即使越住越久越來越熟,他見我會笑笑,但我如果不開口,他不會說話。沉默就是他的天性。他很純粹,一點都不知道吹噓自己。他從來沒有提到過一句他多麼優秀,曾經獲得過復旦大學校長獎。在我眼裏,他就是一個平平淡淡、不諳世事的書呆子,一個清心寡慾、與世無爭的青年科學研究者。他極爲害羞,非常不善於交際,多少有一點Social Phobia(社交恐怖症),而且對外界的刺激非常不敏感,好像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裏。我的筆記本電腦被人打開貼地的窗戶偷走了。我趕緊告訴他,讓他小心。他聽後一點反應都沒有,既沒有一句詢問,也沒有一聲感嘆,讓我感覺此人真是有點怪。儘管我也算是書呆子,也能夠理解他的呆氣,可是他已經呆出天際,連我都覺得他是一朵人間奇葩。其實他這是保持專注,深鑽科學,不爲俗事所打擾,因爲什麼都做,往往什麼都做不好。另外,我絕對沒有發現他有一絲暴力傾向,沒有見過他發過火動過怒。我們同時做飯時,看到竈臺周圍有蟑螂出沒,我是又罵又打,他在旁邊笑着看,既不幫忙打,也不跟着罵。 進入2011年,他的一個煩腦越來越厲害,那就是身份問題。NIH只給辦工卡,不給辦綠卡,所以他即使願意在那裏做苦力當博士後,也幹不長,必須儘早找下家。我給他出過一堆主意,比如說申請EB1(特殊人才)或者EB2的國家利益豁免。可惜要在美國解決身份問題,非常分心,因爲這種申請非常折騰,要找很多人幫他寫推薦信,要找大量材料證明自己非常優秀,還要找律師爲他把關遞文件等等,他這樣的性格,既羞於跟人打交道,又不願意求人,還不想麻煩自己,結果他就是沒有動。感覺他什麼都躲,什麼都怕,除了他那點研究課題,什麼都嫌麻煩。他要是Aggressive(進取)一點,依他的智商和努力,想要什麼都能得到。但他的性格在那裏,怎麼都改變不了。性格決定命運,真的沒有辦法! 再後來他告訴我,他要走了,他以前的導師幫他找到一個地方。我問他可以辦綠卡嗎?他點點頭,沒有告訴我他實際上是要回國。我感覺他還是有些留戀美國的,可是因爲性格原因,他害怕辦綠卡太麻煩,又是獨生子,還來自大城市,所以最後決定回國。他是夏季走的,我記不得是哪一個月。他走的非常安靜,既沒有找我告別,也沒有留下任何聯繫方式,沒有看到有人來送他,也不知道他的實驗室是不是給他開過歡送會,他就象要出門散步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我對小姜的記憶相當淡,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讓人容易記住的人,他自己也不想讓別人注意到他。我以爲我永遠不會再聽到他的消息,卻沒有想到他以如此決絕的方式讓我震驚地再次想起他,也讓全世界都記住他的大名。 依我對他的有限了解,給他足夠的時間和一張安靜的書桌,他可能就是第二個陳景潤,或者下一個張益唐。我們能不能查一查,是陳景潤還是張益唐在小姜這個年齡時比他出的論文多?他已經展現出了出色才華,爲什麼不能多給他一點機會?各種各樣的混混,塞滿中國成千上萬所高校和科研機構,爲什麼就不能擠開一條微縫讓他棲身?又是什麼事情把這樣一個安靜、羞澀、膽怯而單純的人逼到無路可走,繼而暴起殺人?他的性格多少有一些問題,可是我在美國見到過多個比他的性格更偏頗的人,他們卻都工作順利、生活幸福。什麼時候,中國也能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