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员外平日一文不使,两文不用,不舍得浪费一些,原来不是他的东西,只当在此替你家看守罢了。

【人民报消息】宋代时汀梁曹州有个秀才叫周荣祖,周家先世广有家财,祖父周奉敬奉神佛,盖了一所佛院,每日看经念佛,施仁布德,家业兴旺。到他父亲手里,只经营产业,不信神佛,为修理宅舍,不舍得另办木石砖瓦,就将那所佛院尽拆毁来用,等到宅舍完工,得病不起,百般医治无效,人皆以为不信佛之过。 父亲死后,周荣祖掌管家业,因学业有成,想上朝应举,带妻子张氏和尚在襁褓中的儿子长寿同去。他把祖上遗下那些金银成锭的做一窖埋在后院墙下,随身只带些零碎金银,叫一个当值的看守房廓屋舍,就举家应试去了。 曹州有个穷汉贾仁,平时为人家挑土筑墙为生,穷困潦倒,在破窑中安身,常想为何别人那等富有,偏我这般穷苦,心中怨恨不平。每日得闲便到东岳庙中苦诉神明道:「小人特来祷告,我贾仁也是一世人,为何这般穷困?小人但有些小富贵,也惜孤念寡,敬老怜贫,求上圣可怜!」 一日祷告毕,睡在廊檐下,忽然看到那殿前灵派侯正唤增福神查他衣禄食禄,增福神查了回复道:「贾仁前生不敬天地,不孝父母,毁僧谤佛,杀生害命,抛撇净水,作贱五谷,今世当受冻饿而死。」 贾仁听了哀求说:「上圣,与我些小衣禄食禄,我也想做个好人。我父母在时,我是尽力奉养的,是个行孝的人。」 灵派侯道:「吾神试点检他平日所为,虽是不见别的善事,奉养父母却是有的。今日他正当冻饿,念他一点孝心,吾等体上帝好生之德,权且看有别家无碍的福力,借与他些,偿他这一点孝心。」 增福神道:「小神查得有曹州曹南周家庄上,他家福力所积,阴功三辈,但他不敬神佛、拆毁佛地,一念差池,该受一时责罚。如今把那家的福力权借与他二十年,待到限期已足,着他双手交还本主,这个可不两便?」 灵派侯道:「可以。」 贾仁叩头,谢了上圣济拔之恩,醒来却是南柯一梦。想一想道:「刚才听上圣说,哪一家的福力借与我二十年,梦中之事不知是否可信。昨日大户人家要打墙,叫我寻泥坯,我还是寻泥坯去吧。」 恰好周荣祖家里看家当值的,晚间睡着,被贼偷得精光。家里别无可卖的,只有后园中这一垛旧坍墙,想到:「要它没用,不如把泥坯卖了换点钱度日。」 走到街上,正碰上贾仁,贾仁道:「我这家正要泥坯。」谈定价格,交易成功。 贾仁锄泥坯时,却撬起一块石板,石板下是一个石槽,满槽多是土砖块一般大的金银,不计其数。 贾仁吃惊道:「神明如此有灵!已应着昨梦。」他把泥坯运给人家后,自己又把银子运走。 贾仁有了这许多银子,买了房子,做生意越来越大,旱路上有田,水路上有船,人们也多改口叫他员外了。 他虽有这样大家业,却非常吝啬,一文也不使用,财富越聚越多,人们称他「贾啬儿」。 他娶了妻子,却无子女,请一个叫陈德甫的人管账目。平日常对陈德甫说:「我有这样家业,无个后人承,如果遇着肯过继的,无论是男是女,帮助寻一个来。」 周荣祖一家自从应举去后,怎奈命运未通,功名不达。岂知回到家里,家私一空,只留下一所房子,去寻墙下所埋祖遗之物,只剩一个空石槽。从此衣食艰难,索性把这所房子卖了,三口儿去洛阳探亲,哪知亲眷出外已久。身边盘缠用尽,只得沿途乞讨,受尽辛苦。 周荣祖一家到了曹南,时值暮冬,连日下着大雪,三口儿冻饿交加,又十谒朱门九不开,于是来到一酒务店里避雪。 陈德甫正在店中,了解到此情形,说道:「看你这样艰难,你把小孩儿与人家过继怎样?这里有一大富户无子女,正让我帮着寻找,过继后将来这家计都是你这孩儿的。」 周荣祖与妻子商量:「若是这样,倒也比冻饿死强,只要那人养得活,也只能这样了。」 陈德甫于是跟贾员外说了详情,贾员外非常高兴,双方立了文书。此时长寿六岁,周荣祖嘱咐儿子:「父母实出于无奈,你在此也可免些饥寒冻馁,只要晓得些人事,我们得便来看你就是。」三人痛哭而别。 贾员外过继了儿子,就叫他贾长寿,此事防得密实,那长寿长大后逐渐把小时的事忘怀了,只认贾员外是自己的父亲。他父亲一文不使用,他却心性阔大,仗义疏财,看那钱钞便跟土块般,人道是他有钱,多顺口叫他为「钱舍」。 又过了十多年,贾仁夫妇相继亡故,长寿就做了小员外,掌管家业。 再说周荣祖夫妇往各处投人不着,流落他方十多年,如今乞化回家,想要来贾家探取儿子消息。到了曹南村,看见一个药铺,牌上写着「施药」,两人进去打听,主人正是陈德甫。 陈德甫说:「贾员外已亡故,你孩儿贾长寿,如今已做了小员外,不比当初老的那样吝啬,仗义疏财,我这施药的本钱就是他的。」 陈德甫又找到贾长寿,把前话一五一十对他说了。那贾长寿虽是多年没人题破,见说了,转想幼年间事,还自隐隐记得,急忙取了一匣金银跑到铺中来要认父母。 陈德甫领他拜见,周荣祖夫妇见了儿子非常高兴。贾长寿递上银子,周荣祖正要推辞,却看到银子上凿着「周奉记」。 周荣祖道:「这不原是我家的吗?」 陈德甫道:「怎么是你家的?」 周荣祖道:「我祖父叫周奉,是他凿字记下的。」 陈德甫看了道:「那为何在贾家呢?」 周荣祖道:「二十年前,我带了家小上朝应举,把家里祖上之物藏埋在地下,回来后都不见了。」 陈德甫道:「贾老员外原是穷汉,与人脱土坯的。偶然致富,想是你家原物被他挖着了,所以如此。贾老员外无子女,就过继你家儿子,承领了这家私。物归旧主,岂非天意!怪道他平日一文不使,两文不用,不舍得浪费一些,原来不是他的东西,只当在此替你家看守罢了。」 周荣祖夫妇感叹不已,周荣祖道:「这真是因果报应啊。」于是讲起祖上信佛,后人不信佛之事,贾长寿也很惊异。 贾长寿接父母到家去住,周荣祖把匣中银子交给儿子,叫他明日都散与那贫难无倚的人,并叫儿子重新盖了一所佛堂。 贾长寿仍旧复了周姓,全家人都敬佛向善,家业越发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