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報消息】8月23日,《經濟觀察報》獨家報導稱,因涉嫌「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中國像棋第一人」王天一被杭州檢方批准逮捕。當然,在法院審理定讞之前,尚有「無罪推定」一說。不過按常理判斷,這一前所未見的棋界醜聞,應是近乎實錘了。 中國像棋界的這一醜聞,若與中國足壇其醜無比的髒事相比,實爲小小巫也。然則,我卻思緒紛擾,唏噓不已;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原因何在?就在我的父親將我取名「棋生」;且在小學時代,我就喜歡上了這項老少咸宜的益智運動——中國像棋;此後,下棋和關注棋事更成了自己一項亙久未變的業餘愛好。 我至今記得,年少的我不愛下軍旗。因爲軍旗的特點是墨面隱身,兵不厭詐。而像棋則是亮明正身,在陽光下交鋒。因爲棋下得還可以,上小學四年級時,我還參加過一次校際像棋比賽呢。 到了上初中的時候,我和同學們就與街頭擺像棋殘局的老頭開始過招了。江湖殘局的誘騙性極強,你站在那裡腦中略加推演,就會自認爲勝券在握,於是便從躍躍欲試,很快升級至叫板踢館。而結局注定是,你被完全沒想到的解殺還殺之招斬於馬下,乖乖交上人民幣五分或一毛。不服輸的我後來想到一招:將殘局默記於心,回到家裡細加解拆,然後胸有成竹地再去挑戰。一個星期日的下午,我與幾位同學再去平橋街郵電所門口。擺棋的老頭,主業是有償代客寫信(那個年代,文盲居多),他見毛頭少兒前去交他外快,自是喜上眉梢。我強忍著不露聲色,按既定路數穩穩行棋,終於如願以償地將他逼入絕境。待我長出一口氣後,老頭按規矩給我一副新像棋,但不悅地對我說,我掙的是養家餬口錢,請你以後不要來了!而我,也的確不好意思去了。 中學時代,我家在縣南街53號,緊挨常熟縣圖書館,斜對面則是虞山鎮文化站。文化站裏的棋類活動相當活躍,作爲一名熱心小棋迷,我在那裡見過已任江蘇像棋隊教練的惠頌祥和他的弟子季本涵與戴榮光。惠先生是常熟棋界元老,榮獲1957年全國個人賽第四名。季先生和戴先生則分別是南通和無錫的像棋高手。我還在那裡觀摩過常熟像棋名手甘雨時、吳承熹、陳德明、朱濤生等人的對弈,認真聆聽過他們的講棋。 文革中,麻將、撲克被打入冷宮,像棋的境遇則稍好些。記得上世紀70年代初的某個春節前夕,上海象棋國手胡榮華應邀來常,與常熟名手、惠頌祥弟子言穆江對弈,在常熟工人文化宮禮堂掛大棋盤「現場直播」。早早喫過晚飯,我便提前到場靜候。本以爲胡榮華的勝出毫無懸念,但不意他用力過猛、反落下風,而言穆江則中規中矩、應對得法,最後言穆江有車殺無車,勝之。應當說,言的取勝,是他棋藝功力的展現。數年後的1980年,他在全國個人賽中榮獲第六名;在擔任江蘇像棋隊教練後,又培養出了徐天紅、徐超兩位全國個人賽冠軍。 作爲一名77級本科生去北航讀書後,1979年10月2日上午,我以北航大學生代表的身份,去人民大會堂參與相關娛樂活動。因爲我愛好下棋,所以就去觀摩棋類比賽,正好見到年方17的棋壇新秀、羊城少帥呂欽與20位棋友在進行車輪大戰。但見他人到、眼到、手到,中間幾乎不作停留;數十番巡遊下來,差不多皆獲勝局。 上世紀80年代初的一個冬日(星期天)下午,蟬聯10屆全國個人賽冠軍的胡榮華在北海體育場下一對六的盲棋。我特意騎車從北航趕去,在凜冽的寒風中見證了他五勝一和的戰績。1983年的一個夏日(星期天)上午,我又騎車前往北京師範大學輔仁校區,觀看全國個人賽新科冠軍李來羣下一對二的盲棋。即便蒙了雙眼,「神運算元」也下得滴水不漏,輕鬆拿下對手。 對象棋的愛好,也使我的高牆生活平添了幾份樂趣和意趣。無論是秦城監獄中與清華李玉奇和北大郭海峯的紋枰對座,還是北京市看守所中與號友的例行手談,抑或是「北京市外地罪犯遣送處」中獲中隊像棋比賽第一名的情景,及北京市第二監獄中與獄友、獄警的棋藝切磋,都是我難以忘懷的人生經歷。在獄中寫得的《看守所雜記》一書中,我提到與像棋有關的趣事,達11次之多。 2003年5月17日走出高牆之後,我照例很少下棋。但重要的像棋賽事,我基本不會漏掉,且盡量在第一時間觀看直播。2014年秋冬之際,中國像棋全國個人賽在常熟裕坤國貿酒店舉行,20歲的四川棋手鄭惟桐榮獲冠軍。其時,我就住在離酒店不到一公里的長江路申大苑別墅一區。在緊張審訂我的《點燃良知的燭光》一書清樣時,我曾有過數次衝動,想託人找我的練塘公社插友(插青朋友)言穆江開後門,讓我去比賽現場溜躂溜躂…… 棋生的棋緣,真是千言難盡。而此番道白,皆因棋界地震波而觸發。道白之後,我要說的是——人送雅號「外星人」的王天一,他走出的人生際遇,讓我想到了什麼呢? 我認爲,王天一的棋藝水準,大概率地應是頂尖的。能連續10年保有像棋等級分全國第一,主要應是靠真本事。而他的正當收益,也是十分豐厚的:比賽獎金加其它收入,每年應達百萬元之巨。以棋藝論,以名利論,他在近年來的中國像棋界,均屬登峯造極,難有匹敵。然而,他竟賣棋,賺不當錢財。他還買棋,以保等級分第一。保第一的目的,還是保收益。賣棋,是受賄;買棋,是行賄。以賄謀財,取之無道。夫買賣棋者,謂見利而忘義也。 見利忘義,就是人品有問題。人品出了問題,就會罔顧「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品出了問題,就會不畏己知畏人知。而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買賣棋的勾當,也就做成了。不過,有句老話屢試不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一旦東窗事發,王天一的結局只能是:跌落神壇,身敗名裂。 無疑,與棋藝和名利相比,人品爲上。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喪品(喪失人品)。在感慨和唏噓之餘,我覓得此文之標題:人品爲貴,棋藝次之,名利爲輕。 推而廣之,對非棋者而言,對一般人而言,則當有:品爲貴,藝次之,利爲輕。簡稱:品貴利輕。 2024年8月30日於 大連金州天鵝湖畔頤景薈康養中心 △(轉自自由亞洲電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