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的「三講」,在國內想必已經是家喻戶曉,當然,若是和當年的「爲人民服務」 相比,恐怕還是稍遜一籌。在國外,大概還是知三講者多,知哪三講者少。本人爲 了寫這篇雜碎,還特地查了一查,才知道這三講是「講學習、講政治、講正氣」。 中國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腐敗,據說已經到了可能亡黨亡國的地步。法輪功,沒有這 麼嚴重吧?臺灣問題,沒有這麼嚴重吧?當然這國還在其次,最關鍵的是黨。須知: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所以黨一亡,國也就跟著亡了,而只要黨不亡,即使國 亡了,黨還能把它再建起來,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所以,黨是萬萬不可亡的。再想下去,腐敗足以亡黨,這道理容易想通,但這腐敗足以亡國,卻總 感到有點牽強。須知這國亡了,人民便要做亡國奴,今日中國若是不治腐敗,中國 人便要成爲亡國奴了麼?不過想想這做一個亡國奴是何等的悽慘可悲,亡黨亡國,足以提高人們對腐敗問題的警惕,也就不多想了。
江先生能在黨國的生死存亡關頭高屋建瓴地提出「三講」,確爲功蓋當世,不遜毛鄧了。中國的腐敗,就在於沒有堅持三講。要是陳希同堅持講學習,他會成爲貪官麼?要是胡長清堅持講政治,他會成爲貪官麼?要是成克傑堅持講正氣,他會成爲貪官麼?可見這「三講」實在是反腐敗的法寶,當務之急。 而且這「三講」的理論,言簡意賅,易記易背,不但是抓住了問題的要點,藝術上 也是成功的。要是國內每個辦公室都掛上「三講」的條幅,這社會風氣一定會收到 立竿見影的效果。趙達功先生有書法誤國論,我是不贊成的。好酒離不開包裝,若 是「三講」這麼簡明有力的口號,配上雄勁有力的書法,往辦公室這麼一掛,於是公僕們于思考「三講」的同時,可以欣賞書法,於欣賞書法的同時,可以思考「三講」,豈非兩全其美?三講,三講,要做到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做不到天天講,也要做到天天看,你不看也要逼你看。掛在牆上,放在桌上,這下你總逃不了了吧。眼裏看著「三講」,手裏收著紅包,總不好意思吧。產品和包裝的關係,是現代商品學的一大課題,願意把自己的商品推銷出去的商人,是萬萬不可漏了這一門課的。你想這字如果寫得差了,人們看這條幅的意願便差了一些。而字若好了,自然能吸引人的眼光,人的眼光一落到這條幅上,你說還怕他不想這三講的內容麼?雖然說這茅臺不是靠自己的酒品而是靠包裝來推銷自己有損某些人的自尊,但現在 是商品社會,也顧不得這麼多了。胡長清的字我沒看到過,不過想必是不差的。據 說他曾跪在地上對查辦他的人說:「我是書法家,求你們不要殺我,我就留在這裏免費給你們寫字,天天寫,每天寫一幅。」從廢物利用的角度看,我到認爲這個建議還是可以考慮的。不過現在人也死了,多說也無益了。 其實,依區區看來,要治中國的腐敗,只一講足矣,這便是:講廉潔。一個貪官,政治上怎樣尚待考證,當然我是相信他們絕不會反動的,其擁護社會主義立場之堅定,維護共產黨領導之堅決,絕對是不應有懷疑的,但這不夠廉潔,卻是百分之百的。這麼多關於貪官的報道,說他們不講學習,不講正氣的,實不多見,但說他們不夠廉潔,卻是絕對的。其實,說不說又有什麼關係,貪官,不就是不夠廉潔嘛。 當然有人會說:「只要你講學習、講政治、講正氣,你就一定會廉潔。」話也是對的,有了正氣,還會不廉潔麼?但是說起來有了正氣,政治上還會有問題麼?講了學習,總不成是學的邪氣吧。政治是爹,廉潔是兒,是翻遍中國文化也找不到出典的。中國歷史上多少名人,念念不忘叮囑自己後輩的是:要廉潔。當然中國今天文人遍地,讓他們論一論,說不定還能創造性地發展中國文化。要是高考作文命題來個「論三講必定帶來廉潔」,實在是比「怎麼都對」不知高明多少了。
所以我以爲中國今天,這講廉潔是缺不得的。當然三講是重要的,故不妨把講廉潔添加於後,把「三講」改爲「四講」。當然單單加一個「講廉潔」也許也不夠,你說,要不要講紀律?要不要講認真?多講無礙,有利無弊。最好是忠孝節烈禮義廉恥一個個講下來,再讓你去貪。當然考慮得周到一些的話,多講也有不好之處,核心一代傳一代,你今天把這些全講完了,你的接班人還講什麼?據說中東有的國家有限制採油的國策,要留點油給子孫後代。這樣子看起來,三講還是不錯的。好吧,這個也不多說了。 老毛的年代,講的「爲人民服務」,憑良心說,我就不知道這「三講」比「爲人民 務」高明在哪裏。當然他姓毛,我姓江,中國講究的是理論,捧着毛著鄧選,叫 我如何做偉大領袖?一個十幾億人口的大國,連個領袖都不偉大,豈不有損國人臉面?古語說的是「朝三暮四」,其實中國講究的是「煎炒烹煮」,前人用的是「煎」,我現在來一個「炒」,立刻就顯出了新意,顯出了創見,有了「偉大」的本錢,可原料卻是一個。 說起來,鄧小平當年的「改變開放」,倒是他的創新。今日的領導人,不在治國上下功夫,只會在「煎炒烹煮」上動腦筋,這就是中國的「發展」? 講廉潔,並不表示就廉潔了,喊反腐者,很多是貪官污吏。哪一個貪官污吏沒有反過腐敗?哪一個烏龜王八沒有倡過廉潔?所以,講了沒用,要緊的是做,講了不做,講也是白講。江先生提出了三講,只不知有何妙策將它們「落實在行動上」?要是對腐敗束手無策,只知道空口三講,這「三講」豈不變成了「三白講」?
現在這年頭,江先生治下的社會,你要不「三講」,你的仕途算是到頭了,所以你在會上,在人前,一定要「三講」,要講得慷慨激昂,聲嘶力竭。只有「三講」,你才能保住你的位子,只有保住位子,才能繼續貪污腐化,花天酒地,吃喝賭嫖,享受社會主義的優越性,這只是一個無人不知的常識。可是如果你要在會下,在人後,也要去「三講」的話,你就別想在官場裏混下去了,這又是一個基本的常識。所以這「三講」其實是「三不講」。江先生權力無邊,可以保證人們會上,在人前,大講「三講」,可是你能保證人們在會下,在人後也講「三講」麼?你能保證人們嘴上講「三講」,可是,你能保證人們心裏想「三講」麼? 老毛當年提倡的是「關心國家大事」,大概和江先生的「講政治」差不離多少。可是遇羅克、張志新算是「關心國家大事」了吧,他們吃到了什麼好果子麼?所以,老毛的「關心國家大事」,其實並非真的要你們「關心國家大事」,不過是要你們喊萬歲,舉語錄,背老三篇,或者說,無非是要你們做個奴才,再或者說,在老毛看來,「關心國家大事」和做個奴才是等價的。當年重慶茶館裏掛有條幅「莫談國事」,誰要一談國事,立刻有警察來找你麻煩。老毛實行的是「請談國事」,於是誰不談國事,誰不喊萬歲的話,警察就會對你不客氣。很多人以爲,這就是社會的進步。 中國有個寓言,叫「葉公好龍」,想是大家都知道的。葉公好龍,室內掛滿龍圖龍象,引真龍來訪,葉公恐,走避之。現代中國也有個寓言,叫毛公好龍,卻說毛公每以好龍自誇,室內盡養蛇蟲百腳,曰:「此皆龍也。」每見真龍,則曰:「此亂種也。」令手下射殺。然後自得曰:「我真好龍,盡養真龍,不喜圖像,我比葉公強甚。」 江先生的「講政治」,和老毛當年提倡的是「關心國家大事」有什麼區別麼?如果是這樣的「三講」的話,我看還是「莫三講」算了。 現在的中國,誰最講學習呢?法輪功成員。他們對李大師的「法輪功」的學習比起共產黨員對「三講」的學習,在認真程度上要遠遠超過了。當然,講政治做得差了一點。講正氣嘛,在他們認爲,是最講正氣的,不貪不污不腐不敗,你說還要怎樣才算是講正氣?江先生當然不這麼看,他們是邪教,邪教自然是講邪氣。不貪不污不腐不敗算是正氣還是邪氣?恐怕還要江先生解釋了。 在現在的中國,誰最講政治呢?民主黨成員。政治這東西,不是隨便講講的,講政治要能夠拋頭顱,灑熱血,要能夠敢犧牲,舍私慾。你說今日的共產黨人能有幾個做到?嘴巴上說說講政治,你說誰不會?可惜江先生又不喜歡,非要給按上個刑事罪名才心滿意足。 正氣這玩意,歷來是共產黨的大忌。「你有的是反革命的骨氣。」歷來是共產黨對付正氣的態度。江先生能有例外麼? 所以,提倡的是「三講」,實際上是「怕三講」 不管是什麼口號,只要是核心提出的,就一定具有新意,就一定構成理論,這是共產黨的體制決定的,「三講」也不例外。可是,若要治腐敗,若要制止亡黨亡國,這「三講」恐怕就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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