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好也好，不好也好，比起利益追逐、教育奴化，已是古董，少有人提起。天涯的帖子中，有幾份說「五四」，懶得看，大形勢、大格局如此，寫有何用，看又怎樣？

可我今天見的兩位北大學生，六個小時的談話，卻不能不記錄下來。男生，就讀北大最重要的理科系，鐵定的高材生，當年全國奧賽各科總成績有名次；女生，就讀北大元培試驗班，當年某省高考文科第四名。他們/她們應該算未來國家棟梁人選。

先說我的「發現」，我的大驚小怪，我的無知。就是，理科系，四年下來要必修五門政治課，如下：「思修」──思想品德修養，「毛概」──毛澤東思想概論，「馬哲」──馬克思主義哲學概論，「鄧三」──鄧小平理論和三個代表重要思想概論，「馬政經」──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原理。

元培班同學下樓時，跟我說，她們是六門，外加「時政」（全稱是什麼，我沒問）。

我說「發現」，因爲我第一次知道，全國首屈一指的高校竟然讓學生必修五門（理科）、六門（文科）公共政治課；大驚小怪，是我完全不能理解，納稅人一分分積攢的教育費用，本已少得可伶，卻養活那麼多講政治課的人，家長們，他們/她們有多少人如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我們的稅收就是這樣被用掉了；說「無知」，是我真心誠意承認無知，此前我不知道，那麼多門政治課，每學期一門，每門三十幾課時，必修，算學分，我們的孩子就是這樣被糟蹋着，而我不知道。

高校政策制定者，我們先撇開不說，他們一貫無恥、無聊，說不說都一樣。我無知想知道的是，我們那些在高校任教的老師們，你們的子弟讀大學麼？那些在政府就職的「國家幹部」，你們的子弟讀大學麼？那些叱詫風雲的工商企業家們，你們的子弟讀大學麼？那些掌握話語權，能說會道的媒體之王－女王們，你們的子弟讀大學麼？總之，那些個被稱爲「精英集團」的分子們，你們的子弟讀大學麼？

從陳丹青先生的書中，我聽到他泣血般的呼喊，還有人說他是憤青、作秀，還讀到東平兄的文字，一位原人大顧姓教授的文字，柴靜等媒體從業人對陳的採訪文字，此前我還知道衛方兄堅罷導師資格，天涯大俠冉雲飛兄持續不斷對教育現狀的撻伐，張鳴兄憤而「叛變」的一篇篇檄文，──還有什麼，我真的不知道了，我無知。可情況有改變麼？就像丹青兄說的，有一位教育主管執事者，找他談過麼？沒有。

今天見到的兩位北大生，21歲，22歲。他們/她們四年大學要花二三百個小時，學習五、六門公共政治課，到底他媽的誰瘋了？教育的執事者們，你們爲了所謂意淫出來的「紅色江山」永不變色，也用不着這麼瘋狂吧。是誰給你們這麼大的權力，一口氣讓我們的孩子四年讀五六門政治課？你們就不怕挖祖墳？這麼個缺德法兒，天不容啊。

我問兩位學生，學過的，還記得什麼？理科生說，專業課都記不全，誰會記得政治課講什麼？元培班跟我說，抄，對付過去了事。

心裏平靜以後，我想到，怪那些個教育執事者，也不對。他們/她們也是機器上的螺絲釘一枚，傳輸帶一條，漏斗一個，把手一隻，他們/她們即使有腦子，又能怎樣？

更大的原因我就不說什麼了。可我不能饒恕的是，我們所有爲人父母者，包括我在內，都是世上最無恥的合謀者，從小到大，一點點修理我們的孩子，不把他們/她們變成機器，而不後快，不把他們/她們變成應聲蟲，而不甘心，不把他們/她們變成廢物，而不解氣，最後還說，我們的孩子不好，不聽話，沒出息，沒道德，不可救藥，一塌糊塗，……可父母們檢討過沒，你們算哪門子的父母，竟與爲其一己之私利的當權者合謀一刀刀殺死我們的孩子？

還是引用丹青兄的話，「假如我們有勇氣承認，則人文素質的低下，人文教育的迫切，是百年革命的深刻報應。」（續編，頁125）

再重溫袁偉時先生的話，你們到底要把我們的孩子用狼奶喂到什麼時候？

你們是一幫不怕挖祖墳的東西，那我們的民族呢？我們的國家呢？我們的孩子呢？

歷史清算的那一天，怕是哭都沒資格。

2007-05-07

轉自《新世紀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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