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孩子叫馬武軍，10歲，雲南省尋甸回族彝族自治縣城關鄉中橋村公所上古城村人。去年10月5日晚上23時，他和同學楊春龍兩人仍在外面玩耍。一陣鴿子的「咕咕」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他們發現，不遠處縣城建局一幢宿舍樓一層防盜籠裏養的鴿子很容易抓到手，於是兩人便興奮地伸出手去抓鴿子。淘氣的孩子根本沒想到，一場意外的災難竟就此發生。

鴿子的主人叫楊忠偉，時任尋甸縣法院執行庭庭長。一段時間以來，楊忠偉發現他的鴿子頻頻失竊。這天夜裏，鴿子的撲騰聲引起了他的警覺。他拿起「六四式」手槍，找到了躲在沙堆後的兩個小孩。怒火中燒的楊忠偉衝上去朝孩子們身上一陣猛踢，嚇壞了的馬武軍和楊春龍忍痛哭喊著跪地求饒：「叔叔，我們不敢了……」就在此時，楊忠偉卻提起槍來朝孩子們連開兩槍，然後收槍轉身走了。

「我聞到一股火藥味。用手摸摸，臉上有兩個洞。過一會兒臉就開始疼，舌頭像斷了一樣。」馬武軍回憶起那一瞬間發生的事仍心有餘悸。血正從嘴旁的兩個洞裏往下流，以爲闖了禍的馬武軍不敢回家，偷偷溜進離家不遠的烤房，獨自在驚悸中過了一夜。

凌晨5時，馬武軍的父母終於找到了已失去知覺的兒子，他的樣子令父母肝腸寸斷：流滿鮮血的臉腫脹著，面色發青，舌頭吊在外面，頭耷拉著。

經搶救，失血過多的馬武軍終於保住了性命。經法醫鑑定，馬武軍雙側頜面部有貫通性槍彈創傷，頜面部皮膚疤痕長4.5cm，左下頜骨穿洞性缺損並升支骨折，舌根部損傷，牙齒折斷、缺失。馬武軍的傷勢已構成重傷，左側面部稍變形，影響容貌，傷殘達十級。

二

10歲男童馬武軍被法官槍擊一案，經昆明媒體報道後，當地百姓一片譁然。據此間報載，楊忠偉在法院工作一直表現不錯，特別是他自1995年擔任執行庭庭長以來工作出色，成績突出。該執行庭在1999年還受到了雲南省高級人民法院的表彰。

出於迴避原則，此案由尋甸縣移交嵩明縣審理。嵩明縣人民檢察院指控楊忠明犯故意殺人罪，向嵩明縣法院提起公訴。馬武軍的父親馬裏逵代兒子亦向法院提出附帶民事訴訟，索賠醫療費、傷殘補償費、後期治療費等15萬多元。

2001年5月23日，嵩明縣法院公開開庭審理此案。被告人楊忠偉在庭審中發表了其行爲系正當防盜行爲、自己無罪的辯護主張。他辯稱，事發當晚他起床後，將槍上膛，左手持槍，右手拿手電筒到廚房準備上窗子查看時，所踩凳子翻倒致使手槍走火兩槍，早8時許有人來找才知槍擊傷了馬武軍；同時他還辯稱，馬武軍的傷系偷竊行爲導致，自己無過錯，無賠償理由，並且他已支付了2.7萬元的費用。

6月27日，嵩明縣人民法院對此案作出一審判決，以故意傷害罪判處楊忠偉有期徒刑7年，並賠償馬武軍經濟損失4萬多元。

三

對於該判決，馬武軍的律師周應祥認爲，一審法院定性不準，適用法律錯誤，對被告楊忠偉重罪輕判。

周說，馬武軍的行爲僅違反了治安處罰條例，被告完全可將小孩送交公安機關、學校或其父母進行處理，但被告卻選擇了故意殺人來泄私憤，在原告的偷竊行爲被制止並已求饒的情況下，還向手無寸鐵的兒童連射兩槍，殺害無辜。被告系多年法官，他明知在近距離開槍射擊目標會有生命危險，卻追求剝奪他人生命的後果。被告主、客觀方面都具備了故意殺人的法律要件。

與此同時，楊忠偉認爲「一審判決與事實完全不符，公安機關作僞證，證人居心不良，故意害他」，也不服一審判決，向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

8月9日，此案在尋甸縣法院二審開庭。楊忠偉在法庭上公然聲稱：馬武軍偷他家的鴿子，他就該開槍打人。他的行爲是懲罰小偷。檢察機關不追究馬武軍偷鴿子行爲的責任，反而指控他故意殺人，「完全是警匪一家」。他要求追究馬武軍的法律責任，賠償他墊付的全部醫療費。他還要求追究新聞媒體的法律責任，認爲媒體對此事件的報道，嚴重損壞了他的名譽權。

楊忠偉的態度引來旁聽席一片譁然。昆明市檢察院公訴人表示，如二審維持一審判決或仍然不公，檢察院將對此案提出抗訴。

此案二審結果將擇日宣判。

(文章原載《中國青年報》 作者：張文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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