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19日，中海外駐波蘭的辦公室門口，被人用沙堆封了門。討債的分包商們舉着「中國人不給錢！」的橫幅，向辦公室裏的人吶喊。

半個月後人們發現，中海外的好幾百人，迴避一切媒體，在悄悄撤離回大陸。6月7日《波蘭選舉報》報出，波蘭已經與中海外解除合同，中海外被罰款1.76億人民幣。

當初那個手眼通天，無所不能的中海外怎麼不見了？如今像只喪家犬在落荒而逃。中海外怎麼招致波蘭乃至歐洲這麼大的怨恨？事情還得從頭說起。

2009年9月，以中海外爲首的聯合體，競標拿到波蘭A2高速公路的其中A、C兩標段，全長約50公里，合同總價4.5億美元。項目直接由波蘭政府公開招標，歐盟資助。

中海外競標報價是波蘭政府預算的44%，過低的競標價，引起波蘭、德國等歐洲國家業界的不滿和不安，紛紛指責中國公司「低價傾銷」，懷疑中國企業在投標過程中使用了不正當手段。中方有人也承認標價過低，「我們的中標價和其它三段相比，人家的中標段，長度比我們的短很多，但價錢反比我們的高。」

中標後中海外宣稱，它還對歐洲其他國家類似項目感興趣。而歐洲業界、媒體感興趣的是它中海外怎麼能把路鋪成？在難以置信的低價格下把合格的工程做出來，還能賺到錢！中國人到底怎麼變這個魔術？

今年初，中海外承包的路段終於有了規模建設。不久就傳出中方拖欠貨款，資金出問題。分包商拿不到錢，停止供貨，工程停了。

中海外信函波方，要終止合同。理由是，「意料不到的是最近波蘭建築材料漲價了，施工價格也提高了。這是投資人沒考慮到的問題。若波方改變態度，中方將會盡快復工。」

華沙怒了！波蘭總理圖斯克(Tusk)說：「我們不允許以停工方式威脅強迫波蘭支付更多的錢，一切都必須符合協議和規定。」他警告說，波蘭可能對違反合同辨取制裁措施，罰款數額可能達到7億4千萬茲羅提（約2.5億美元）。

要挾沒管用，怎麼辦？降不下成本，壓不下造價，低於4.5億的合格公路肯定鋪不出來。幹多少賠多少，幹得越多，賠得越多，那還幹什麼？不幹少賠點兒，那就趁早撤吧！人們不禁要問，既然如此何必當初？A2高速公路是波蘭作爲2012年歐洲盃主辦國啓動的重點基建項目，令國人矚目，要在明年的賽事投入使用。這會兒的中海外才不管什麼歐洲盃不歐洲盃的，只想從作繭自縛的困局中解脫。這個牛皮吹過了頭的中海外由競標時「見義忘利」的「君子」，變成現在「見利忘義」的小人。

承攬波蘭A2高速路項目，費了幾年功夫，花了納稅人的大筆資金，在歐洲搞的樣板工程就這樣泡湯了。徹底「砸鍋」不說，令整體中國公司在歐洲市場信譽掃地。波蘭交通與基礎設施部部長柴扎裏-格拉巴爾奇克(Cezary Grabarczyk)當初是和中國公司簽約的最大支持者，在本週二談到新的公路建設方案時聲明，「不要中國人！」

中海外在歐洲沸沸揚揚的醜聞，中共官媒沒見到一條消息。官媒的中海外，始終一頭光環。而波蘭一家《中國研究中心》(CCS)機構，專門調查研究過中海外的投資歷史並非光彩，醜聞不止一件。2001年在斐濟承建高速公路，按合同2005年完工，到2006年才建成35%，資金只到位一半；在安哥拉承建醫院，以最低價6100萬美元中標，但蓋完沒等投入使用就塌了。這樣的一個企業，居然在2010年榮獲「中國建築500強」。

作爲國際工程承包公司，中海外一直在非洲、南部太平洋和東南亞等區域市場上轉悠。承建波蘭A2高速路項目，是它首次登陸歐州，也是中國企業在歐盟境內中標大型基礎設施建設項目。中海外進入歐洲市場，但並不真正了解這個市場。歐洲是規範的市場經濟，對市場有一整套成熟的管理制度和與之相配套的法律法規體系。法治社會依法辦事，經濟活動以合同說話，簽訂了就要嚴守契約。以「意料不到的是……」、「投資人沒考慮到的……」爲理由終止合同，豈不令人笑掉大牙？

「走出來」的中海外，明明知道失去了國內工料便宜的優勢，又有越來越嚴格的「本土化」限制，還以離譜的低價搶標，說明它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老實做工程，以爲國內那套「潛規則」在這裏照樣奏效，也能偷工減料、偷稅漏稅，靠歪門邪道能「搞定」一切。這豈止是不公平競爭？實在是惡意欺詐。在競標上，歐洲人看出了其中欺詐的苗頭，所以十分氣憤。合作一方抱有主觀惡意，簽訂的合同也自然不會順利實施。在信守合同的市場裏，誰欺詐了，誰承擔後果，除了商業信譽上的損失外，還有經濟賠償、制裁。波蘭提出2.5億歐元的金額不是沒有根據的。

歐洲很多媒體，採訪報導了在A2公路施工現場附近的幾家中國工人宿舍。倉儲式的大房子裏，架着雙層床。除了睡覺、吃飯就是幹活的中國工人，每天干12個小時，每週7天工作日，午飯直接送到工地上吃，沒有任何節假日。看到中國公司是靠這種管理方式壓縮成本和榨取利潤，歐洲人大爲反感。

靠「中國政府」權力扶植的企業，在歐洲的市場經濟中不遵守遊戲規則，沒有基本的誠信，最終難逃被歐洲市場淘汰出局的命運。